豫东方言《赶集》

豫东方言《赶集》

今儿清岛,天还灰冷冷儿嘞,俺家里豆开始斜火着叫我去赶集。我又睡一木冷儿,才癔症个眼爬起来,抠抠芝麻糊一看,蚂嘎子、麦罢垛垛叫嘞血欢,日头地儿也不咋嘞毒,有点儿凉凉儿的。俺用胰子洗洗脸,吃个卷子,就点秦椒,喝一碗糊肚,瞅着夜儿个穿嘞褂子上都是尿津印子,干脆换个新布衫衩子,瞅着有点枯出,不拉不拉还是不板正,掂着熨斗熨几家伙,俺家里卷我:“带样子,烧摆嘞不轻!”

头先想着开小砰砰子儿嘞,日他祖奶奶,摇晚儿的油价铁贵了,骑个洋车子去伙啦。不豆少约轱轮吗?不豆蹾哒点儿吗?咋着也比地博崩快吧!临出门,我吆火她:“今儿个天不赖,连盖地、铺地都搭出来晾晾,潮乎乎嘞!” 出了古洞子,俺家西边是个大坑。坑里生了很多蚂鳖,骨涌骨涌嘞,硌意人。年时个蚂鳖钻进我肉里,一家伙打半天,腿都呼肿了,才连它呼出来。坑西边是个树林子,半大橛子的时候跟一班子老伙计经常搁这儿藏老木、摸爬蚱、打蝶佬。树上有老鸹,还有麻唧了子,不使闲地叫唤。面面糊子白儿嘞少,一般都是黑喽出来。前儿个看地仙的来看了,说这一片地要是摆治摆治一定会主贵嘞很。知道他是榷人的,我都想用砖头脏他。过喽树林子,是俺的自留地,点了二亩玉蜀黍,秧二亩红蕻。庄稼不好种,地里光长凄凄牙、老偶拽、马炮蛋子、蒺藜狗子,除串、花大姐、小吹吹儿成疙瘩连蛋嘞,小小虫儿也叨着吃,特别是地羊子,能嘞很,长虫也咳不住它,打药也不管护,成年年都那样。好比年时个麦罢吧,西北角一打闪,豆开始下冷子,下了一贺晌,都砸毁完了。

俺不慢夜眼了,赶紧赶集去,回来晚喽俺家里又该问俺弄啥家什去了,又该嘟噜俺“肉”了。你不知道,俺跟俺家里光肚小孩的时候一齐儿长大,起先她是挖陡脸,谁着“女大十八变”,她越长越支棱,我才耐烦她,寒不冷儿嘞我景她嘞!她长的排场,豆是口嘞很,净掂俺的耳道,拍俺的老木勺,掐俺的脖儿梗,反正天天枪使俺,她大贪为这事可某少熊她。白看俺家里脾气硌料,是个麦秸火,但人家有材料,不是个瓤茬,天天慌得蹄爪不使闲哩,引个孩子,泼嘞很;养了一群扁嘴子,嬎的鸭蛋吃不完;还用麦余子喂个老母猪,江了一窝子猪娃子。前些时她给人家送宗米去了,俺想着馍都快斯气了,就端到灶火里馏馏,烧锅时脸在锅地门被烤嘞红丢丢嘞,可俺连锅滚都不知道,一家伙鬻了;炒点菜吧,也是齁咸。为这事,她某少给我辖气,见天说我净抛洒东西、不沾弦,说嘞俺恁某成色,俺心里会得劲?给你说实话吧,俺是拿捏着哩,赶明儿俺也争争囊气,干一件利亮事,叫她也觉摸着她外先哩是个精喜人。俺可不是谝嘞,你说俺的想法粘不粘?

来到集上,激慌嘞一身汗,还差一点板倒。集上热闹嘞很,有点雀子嘞,有卖叫驴嘞,有卖齐火子嘞……这年头,连卖麦偶子药嘞都觅嘞有诱子。有个玩把戏嘞老斋公,支撒个手拿个弯溜硌帮嘞拐棍猴逗嘞可高,也不怕闪住腰喽。我买个抓钩,买个箩头,买一封洋火,看见人家卖的柿子稀溜溜的,也制了二斤半,回去煎柿拖子。

正打算回去嘞,看见俺一条杠给屎茅子根儿骨堆着,怀里斜着两棵甜秫秸不舍嘞丢手。俺这个一条杠家里吹响器,暄嘞很,就是东西啬刻嘞要命,豆这,还是个骚狐蛋,好烧包,天天喷嘞五马长枪嘞,实际上不照道嘞很。你看他,细麻长挑嘞,头梳的光牛牛嘞,给狗舔嘞样,穿个小坎儿,冻得浑身打核差。我想给他打离戏,他说:“别打渣子啦,俺今儿来给水羊牵羔,将将儿剃头嘞豁水,迎叶儿叫他豁一身。”我仔细一瞅,他浑身湿溜溜的,脚底下蹅嘞糊渣渣嘞,给王金豆借粮嘞样。我徐务这家伙央先讲究的很,某想到几天不见,咋成喇嘛筐了?眼看天都晌午错了,这家伙嗷嗷着还某吃饭哩,妥啦,碰上你这个半吊子算我霉气!我捞住他下馆子,他高兴嘞吃米带糖瓜嘞。要了一盘偶肉、一盘罗森豆、一瓶子大曲、两碗扁食,这家伙高兴嘞屁唧唧嘞。一开始他还作假,迟一小会儿豆逮住酒喝嘞吃喽喽嘞,拿着筷子搁盘子里核捞来核捞去,真迟耐人。

末及了,一瓶子也不楼他喝嘞,喝嘞晕头呱唧嘞,眼都喝迷瞪了,脸上油吃摸奶嘞,嘴上都是硌巴,肚末脐子翻吃着,哕了一地,磕囊人,这事可弄叉皮啦。他脊娘上还挂个不鳞,不老盖子也磕嘞血乎流拉嘞,走路叉拉着,出腰带也某找着,我给他弄个布个里儿系上了。我心想,这家伙要摔材坏喽,孩儿他姨还不愿意哩。他chua住我了,我也布不动他,掐着他的胳老肢儿都招呼不住,磕张嘞差一点叫车碓住,真百傻儿。他手里拨捏五毛钱,豆是不舍嘞坐票车,还血摽较,非坐我的洋车子,我某叫他坐,坐坏喽他又不包你。这货的文:“下一回我请你。”我心里说:你个妈糊蛋,我可不听你月白。我完亲嘞时候,你给我添箱豆添个裤衩子;俺家里放下,你豆kuai一笆斗子地梨子。哪个七孙争竞过你那点东西!你能嘞给猴样,转得不叫招,单百儿装喝多,要不是有亲戚,真想歇你几锤,你个老鳖一!白看你鸡猫狗不事儿嘞,我可不甩乎你!

眼看天都麻扎眼了,我忽上想起来邻居明儿个待九天还请俺打杂哩,就顺着官路一溜大八瓦回家了。磕磕张张嘞回到家,都吃罢剩馍了,月明地儿也明晃晃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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